失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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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下的那一剎那，他蒼白的手輕輕握住她的衣角，似是到死都不願意放下這份執念。
怎麽能放得下呢？
一路來到齊國，策馬同游，相依相伴。從那時起，他便早已愛上她了。
她不知道，從那時起，他愛上的便只是她，而從來都不是之前的葉清絮。
他一生孤寂而行，這般冷心冷情，卻可以為她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。
他可以為她對抗顧晏，為她的性命去設計棠憶的死亡，哪怕他早已察覺這是一場陰謀，也願意為她的一封信孤身遠赴……只為苦苦求來一個結局。
只是他千算萬算，卻沒有料到，她最後想要的，卻是他的性命。
多麽諷刺啊。
身死魂消之際，靈魂深處傳來一聲沈重的嘆息。
雪勢漸大，清雪紛紛揚揚，灑滿天際，打著飐兒湧入亭下，吹卷起師晚憐的衣袂。
迎著冷冽的風，他的手一點一點松開，徐徐垂落在地，濺上幾滴猩紅的血珠。
求不得的愛，就這般塵埃落定。
師晚憐怔怔地望著他，看著他雪衣沒入血泊，蒼白的手垂落，直至漸漸沒了氣息。
“砰——”的一聲，手中的匕首驀地落地，發出一聲清脆響動。
聞聲，師晚憐的意識漸漸攏回，似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。她看著面前之景，只覺心跳聲愈發急促，幾乎要將她淹沒其中。
玉辭舟安慰道：“仙子不必難過。此番歷劫順利，帝清殿下馬上就要回到天界了，仙子應當高興才是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師晚憐輕聲應著。
這只是一場劫難，師晚憐當然知曉。可是她看著自己手中的鮮血，看著面前倒下的帝清，還是會心生恍惚，難以緩和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攥緊了手中的城防圖：“帝清已經順利脫身，這場劫數……該有個了結了。”
殘陽殷紅，猶如潑血。
疆場之上硝煙彌漫，兩軍迎著血光拼死一搏，劍聲嗡嗡，刀光劍影映襯著漫天飛雪，白花花的晃人眼。
在無盡的嘶吼與咆哮中，無數將士們倒入了血泊，血腥氣四溢彌漫，充斥著戰場各個角落。血色與蒼白的雪花交映，悲壯而淒涼。
顧晏騎著一匹戰馬，任由清雪落於眼睫，玄衣肅殺，冷眼睥睨著這一切。
凡人根本不可能傷的到他，若他想讓所有人死在這裏，也不過是擡手之間。如今他看著這群凡人之間自相殘殺，只覺得萬分可笑。
正漠然旁觀著這一切，倏然間，重重雪幕中，一抹鮮亮的水綠色闖入他的視野。
顧晏望著那抹身影，凝睇須臾，忽而心下一顫。
竟是她……
她手無寸鐵，來這裏是要做什麽？
一股不安湧上心頭，顧晏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。他眉間一緊，緊緊攥住手中韁繩，駕馬朝著她而去。
另一邊，師晚憐手中緊握著城防圖，喘息聲頗有些重，正在廣袤的戰場之上苦苦找尋魏將軍的蹤跡。
所幸此時戰事初開，將軍們還在後方協調指揮，因此找起來倒不算麻煩。
不遠處，一個魁梧的身影穿戴金色的重鎧，正望向前方的戰況，觀察著此時局勢，眉頭緊蹙，目光沈重。
士兵們都認得長樂公主，見她孤身前來戰場，雖不知所為何事，卻還是畢恭畢敬地讓出一條通道。
魏將軍見到她，神色訝然，心下大驚，忙道：“殿下，戰場兇險，你怎麽過來了？！”
這位長樂公主可是景皇的掌上明珠，金貴的很，萬不可出了半點差錯啊！
師晚憐順利來到他的身側，仰首湊上前來，從衣袖間抽出圖紙，輕輕往前一送，遞給了他。
“城防圖，拿到了。”她如是道。
話音落下，魏將軍鼻息一窒，迅速接過，將城防圖攤開在面前。只見上面密匝匝地標註著京城各處城防，一切精巧的機關盡在紙上。
饒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，也不由的感慨其中精妙，不愧是先帝畢生心血，幾乎毫無破綻。
今日拿到它，攻下京城，推翻大齊，便不過是朝夕之間。
感慨與激動之餘，他再次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女子，這長樂公主明明看起來嬌弱的很，竟真的做成了這件事。
“殿下，祁頌素來為人正直，定也是誓死護著城防圖，你是如何做到的？”他情不自禁地開口問道。
畢竟，他在大齊為將多年，對這位帝師祁頌的品行頗為熟悉。祁頌性格冰冷又古板，平日裏有些不近人情，但他運籌帷幄，算無遺策，絕不是好對付的角色。
“誓死護著城防圖……”師晚憐低聲喃喃，重覆著這句話，心底湧起層層疊疊的酸澀。
是啊，他當真是在誓死捍衛著城防圖，捍衛著大齊最後的氣運。所以他才會將圖紙貼身保存，與大齊同生共死。
所以，她才能這般輕易地拿到它。
因為只有她，能近得了他的身。
她望向圖紙，手中似乎還殘餘著那人清冷的氣息：
“是啊，他誓死保存，所以我……殺了他。”
她的聲音很輕很輕，似是要融化在漫天飛雪之中。
一字一字，落於魏將軍耳中，清淡又決絕，不由得讓他感慨她的勇氣與狠心。
只有師晚憐知道，說出這句話，對她來說是多麽的痛徹心扉。
深情者死於愛人之手，清正之臣為國喪命，盛世大國一朝覆滅……
這便是歷劫的殘忍之處。
思及此，她的目光遠遠地落在廝殺的一片將士之上，又杳杳地望向本該堅不可摧的城墻。
似是在向凡塵的一切告別。
忽而想到了什麽，她彎起唇角，柔聲對魏將軍說道：
“大齊滅後，兩國一統。你一定要做個好將軍，保家衛國，造福於民，護大景運隆祚永。”
魏將軍覺得這話頗有些沒頭沒腦，但見她神情認真，便正色道：“公主放心，一定會的。”
得到肯定的回答，師晚憐淺笑著收回目光，再次望向遠處的血影刀光，暗自在心裏下定決心。
根據玉辭舟所言，司命薄上記載，永安一十七年冬，帝師被刺，城防圖失竊，齊國滅。
而長樂公主完成任務，將城防圖交給魏將軍後，忽而奔入戰場，死在了齊軍刀劍之下。
堪堪得知這樣的結局時，師晚憐心下其實疑惑的緊。她當然沒有見過真正的葉清絮，但從命薄記載上所窺見，葉清絮應當是個狠辣又無情的角色。
她身為景國奸細，利用無數人，刺死祁頌，竊取城防圖，謀劃滅國的陰謀。
這樣的人，完成一切任務，合該回景國安享富貴才是，怎麽會選擇死亡呢？
或許……在她聽到祁頌的執念，看著這位清忠正臣死在她手中，看到無數無辜士兵慘死時，也曾有過不忍和愧疚。
或許……她對祁頌，並不僅僅只有利用。
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已改變，葉清絮早已不覆存在，沒有人知曉故事最原本的模樣，更無人能從湮滅的命運中探尋到她的本心。
如今的師晚憐，也只能按照命運指示，順著她的命運，一步步走到結局。
師晚憐收回思緒，平定片刻，望向自己的結局。
現在，大齊將滅，她只需要這最後一步，依照命運死在戰場上，一切就都結束了。
她便也能順利脫身，回到天界了。
刀劍在不止不休地嘶鳴，她深深地望了眾人一眼，企圖記住凡塵中這些蕓蕓眾生的面孔。
而後，她提著裙擺，忽而直直地闖入戰場之上！
魏將軍大驚失色，正要上前阻攔。就在這時，一陣風急掠而過，顧晏不知從何處駕馬而來，朝著她飛速奔去！
師晚憐究竟想要做什麽！她是不想活了嗎？！
顧晏只覺無窮無盡的恐懼襲來，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吞沒。他咬著牙揮起韁繩，只希望自己能快一些，再快一些。
他第一次發覺，他竟這般承受不了她的死亡。
師晚憐對身後的一切毫無所察。
水綠的裙擺逶迤在地，隨著她的疾奔，在地上曳出一道長長的雪痕，其上又粘連著粘稠的鮮血，分外刺眼。
戰場之上，刀劍無眼。更何況，她這一身水綠是這般醒目。
齊國一個士兵發覺了她，果斷地揮舞起了手中的長劍——
“師晚憐——不要！”顧晏心臟猛地一揪，瞳孔驟縮，甚至喊出了她的本名。
然而師晚憐未曾聽到他的呼喚。
“哧——”的一聲，長劍將她完全貫穿，鋒利的劍尾在後背露出，濃稠而絕望的鮮血嘀嗒而下，就這般呈現在顧晏面前。
一瞬間，他仿佛聽不到了人世間所有聲音。
面前，只有汩汩而出的血，和即將倒下的她。
“你們怎麽敢……！”
驟然間，他雙目染上猩紅，棄馬而下，手中的長劍寒光四射，須臾之間便將圍繞在她身側的士兵盡數殺死。
一時間，無人敢靠近此處。
顧晏沒有理會他們的恐懼。他第一次這般手足無措，跌跌撞撞地湊到她身前，將她扶在懷中。
“你醒醒……你看看我……”
他像個小孩子一般，一遍遍地低聲喃喃。
憑著最後一絲薄弱的意識，師晚憐透過朦朧的視線，看到了他的面孔。
是本該有一世榮耀的顧晏啊。
他……是在為自己哭麽。
想起自己帶來的變數，她心生愧疚，用盡僅剩的氣力，緩緩擡起自己的右手。
她為他拭去面上的清淚，輕輕彎起唇角，用氣聲說道：
“對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她最後想說的，是對不起……
她竟覺得她對不起他……！
顧晏本該覺得萬分可笑才是，可他凝視著懷中的人，卻怎麽也笑不出來。
說完這句話，師晚憐再也沒有力氣。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漸漸抽離，視野也成了模糊的一片。
面前的顧晏似是在說著什麽。可她什麽也聽不到了。
她緩緩闔上雙眸，雪落發間，長裙在蕭瑟的風中飄揚，似折翼而破碎的蝶。
顧晏感受著懷中逐漸冷下來的溫度，從肩膀開始細密地顫抖，只覺心底忽而空了一塊。
——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，何為失去。
夜殿不知道晚憐是魂穿歷劫，所以還以為她是真的死了，就讓夜殿悲傷一陣子吧～
由於種種原因調整了好久，讓小天使們久等了，實在不好意思，留評發紅包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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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晏騎著一匹戰馬，任由清雪落於眼睫，玄衣肅殺，冷眼睥睨著這一切。
凡人根本不可能傷的到他，若他想讓所有人死在這裏，也不過是擡手之間。如今他看著這群凡人之間自相殘殺，只覺得萬分可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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師晚憐順利來到他的身側，仰首湊上前來，從衣袖間抽出圖紙，輕輕往前一送，遞給了他。
“城防圖，拿到了。”她如是道。
話音落下，魏將軍鼻息一窒，迅速接過，將城防圖攤開在面前。只見上面密匝匝地標註著京城各處城防，一切精巧的機關盡在紙上。
饒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，也不由的感慨其中精妙，不愧是先帝畢生心血，幾乎毫無破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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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她才能這般輕易地拿到它。
因為只有她，能近得了他的身。
她望向圖紙，手中似乎還殘餘著那人清冷的氣息：
“是啊，他誓死保存，所以我……殺了他。”
她的聲音很輕很輕，似是要融化在漫天飛雪之中。
一字一字，落於魏將軍耳中，清淡又決絕，不由得讓他感慨她的勇氣與狠心。
只有師晚憐知道，說出這句話，對她來說是多麽的痛徹心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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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便是歷劫的殘忍之處。
思及此，她的目光遠遠地落在廝殺的一片將士之上，又杳杳地望向本該堅不可摧的城墻。
似是在向凡塵的一切告別。
忽而想到了什麽，她彎起唇角，柔聲對魏將軍說道：
“大齊滅後，兩國一統。你一定要做個好將軍，保家衛國，造福於民，護大景運隆祚永。”
魏將軍覺得這話頗有些沒頭沒腦，但見她神情認真，便正色道：“公主放心，一定會的。”
得到肯定的回答，師晚憐淺笑著收回目光，再次望向遠處的血影刀光，暗自在心裏下定決心。
根據玉辭舟所言，司命薄上記載，永安一十七年冬，帝師被刺，城防圖失竊，齊國滅。
而長樂公主完成任務，將城防圖交給魏將軍後，忽而奔入戰場，死在了齊軍刀劍之下。
堪堪得知這樣的結局時，師晚憐心下其實疑惑的緊。她當然沒有見過真正的葉清絮，但從命薄記載上所窺見，葉清絮應當是個狠辣又無情的角色。
她身為景國奸細，利用無數人，刺死祁頌，竊取城防圖，謀劃滅國的陰謀。
這樣的人，完成一切任務，合該回景國安享富貴才是，怎麽會選擇死亡呢？
或許……在她聽到祁頌的執念，看著這位清忠正臣死在她手中，看到無數無辜士兵慘死時，也曾有過不忍和愧疚。
或許……她對祁頌，並不僅僅只有利用。
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已改變，葉清絮早已不覆存在，沒有人知曉故事最原本的模樣，更無人能從湮滅的命運中探尋到她的本心。
如今的師晚憐，也只能按照命運指示，順著她的命運，一步步走到結局。
師晚憐收回思緒，平定片刻，望向自己的結局。
現在，大齊將滅，她只需要這最後一步，依照命運死在戰場上，一切就都結束了。
她便也能順利脫身，回到天界了。
刀劍在不止不休地嘶鳴，她深深地望了眾人一眼，企圖記住凡塵中這些蕓蕓眾生的面孔。
而後，她提著裙擺，忽而直直地闖入戰場之上！
魏將軍大驚失色，正要上前阻攔。就在這時，一陣風急掠而過，顧晏不知從何處駕馬而來，朝著她飛速奔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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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晏只覺無窮無盡的恐懼襲來，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吞沒。他咬著牙揮起韁繩，只希望自己能快一些，再快一些。
他第一次發覺，他竟這般承受不了她的死亡。
師晚憐對身後的一切毫無所察。
水綠的裙擺逶迤在地，隨著她的疾奔，在地上曳出一道長長的雪痕，其上又粘連著粘稠的鮮血，分外刺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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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國一個士兵發覺了她，果斷地揮舞起了手中的長劍——
“師晚憐——不要！”顧晏心臟猛地一揪，瞳孔驟縮，甚至喊出了她的本名。
然而師晚憐未曾聽到他的呼喚。
“哧——”的一聲，長劍將她完全貫穿，鋒利的劍尾在後背露出，濃稠而絕望的鮮血嘀嗒而下，就這般呈現在顧晏面前。
一瞬間，他仿佛聽不到了人世間所有聲音。
面前，只有汩汩而出的血，和即將倒下的她。
“你們怎麽敢……！”
驟然間，他雙目染上猩紅，棄馬而下，手中的長劍寒光四射，須臾之間便將圍繞在她身側的士兵盡數殺死。
一時間，無人敢靠近此處。
顧晏沒有理會他們的恐懼。他第一次這般手足無措，跌跌撞撞地湊到她身前，將她扶在懷中。
“你醒醒……你看看我……”
他像個小孩子一般，一遍遍地低聲喃喃。
憑著最後一絲薄弱的意識，師晚憐透過朦朧的視線，看到了他的面孔。
是本該有一世榮耀的顧晏啊。
他……是在為自己哭麽。
想起自己帶來的變數，她心生愧疚，用盡僅剩的氣力，緩緩擡起自己的右手。
她為他拭去面上的清淚，輕輕彎起唇角，用氣聲說道：
“對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她最後想說的，是對不起……
她竟覺得她對不起他……！
顧晏本該覺得萬分可笑才是，可他凝視著懷中的人，卻怎麽也笑不出來。
說完這句話，師晚憐再也沒有力氣。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漸漸抽離，視野也成了模糊的一片。
面前的顧晏似是在說著什麽。可她什麽也聽不到了。
她緩緩闔上雙眸，雪落發間，長裙在蕭瑟的風中飄揚，似折翼而破碎的蝶。
顧晏感受著懷中逐漸冷下來的溫度，從肩膀開始細密地顫抖，只覺心底忽而空了一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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